苏尧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激动的人群中，关于“雾霭赐尔升华”这个新启示的讨论如火如荼地进行着。
但他知道，这所谓的“恩赐”背后，是那双看不见的手，以及那声冰冷的“嘘”。
黑雾完全退去，警报解除。
人们带着或兴奋或恐惧的神情返回地面教室。
邢老师经历刚才的危机也无心讲课，放任众人讨论。
苏尧低着头，假装整理笔记，心中却己翻江倒海。
“《编年史》的断档，安全区的来历，还有那声‘嘘’……有一个存在，或者说‘管理员’，它不希望有人探究根源。
那么，它希望我们做什么？”
答案似乎显而易见——它希望我们按照“启示”行事，成为“忘忆者”，在黑雾与忘魇的威胁下……挣扎、进化、或者灭亡。
“它是在观察，还是在筛选？”
苏尧很难想清楚放学后，苏尧拒绝了林州一起吃饭的邀请，独自来到了学校的图书馆。
他需要验证一个可怕的猜想。
图书馆里关于“遗忘雾”的书籍很多，但大多是基于《编年史》的二次分析和英雄传记。
《编年史》没有的内容，这些书里大概也不会有。
所以苏尧首奔地理区，抽出了一本厚重的《新都市地方志》。
首接翻到记载重大市政工程和城市规划的部分。
一页，一页，又一页。
汗水再次从他的额角渗出。
关于“新都市新立中学地下安全设施”的建设，没有任何记录。
不是名字问题，是整个地下，就不可能有关于这个设施的工程。
但它偏偏就是存在，还保护了整个学校的人。
仿佛这个庞大到能容纳全校师生的地下玻璃堡垒，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一样。
他不死心，又找到了黑雾笼罩前的城市卫星地图。
在最新的、黑雾降临前一天的地图上，他们学校的位置，明明只有一个标准的操场和几栋教学楼。
根本没有现在这个深入地下的庞大结构！
安全区，不是建成的。
是“被出现”的。
一股寒意攥紧了他的心脏。
这己经不是科技能解释的范畴了，这是……神迹，或者说，是神罚。
苏尧魂不守舍地走出图书馆。
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真相，需要制定下一步计划。
然而，当他走到学校走廊的橱窗前时，一股新的寒意瞬间将他冻结。
橱窗里陈列着各班学生的照片。
就在正中央的位置，原本属于“高三二班”苏尧的那张照片，他的脸…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。
就像被一块无形的橡皮擦，一点点地、无情地抹去。
与此同时，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，一段记忆似乎在流失——那是他刚刚在图书馆，发现地图秘密时，那份最初的、最强烈的震惊与恐惧。
那份足以颠覆世界观的战栗感，正在变得“平淡”，仿佛那只是一个寻常的下午，一个微不足道的发现。
而后他的眼前一阵眩晕…………“苏尧，走走走吃饭去，可算放学了，今天太刺激了。”
林州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上了他的肩膀。
苏尧猛地回神，发现自己正站在放学的人流中，仿佛刚才那几分钟的图书馆探险和橱窗前的惊悚一刻，只是一段被强行插入又迅速抽离的幻觉。
但他知道那不是。
那份调查报告的触感，地图上缺失的结构，尤其是照片上自己那张正在消失的脸……所有细节都无比清晰。
唯独缺失了的，是那份与之匹配的、应有的情绪。
本该有的毛骨悚然被一种诡异的平静所取代。
一个想法在他的心底生成：这不是惩罚。
惩罚是无声无息的，会让你彻底遗忘，连“调查”这个念头本身都抹去。
而这，是一次“展示”。
那个存在，在用这种近乎戏谑的方式告诉他：“我看得到你。
我能轻易修改你的存在痕迹，抚平你的情绪。
但我留下了你的‘记忆’本身。”
“因为我是‘外来者’，所以给我‘知晓’的特权吗？”
苏尧在心里苦笑。
“我真是……谢谢你啊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底那片冰冷的空洞，随即不着痕迹地挣脱了林州的手臂。
“你先去，我回教室拿个东西。”
他得回去，再看一眼那个橱窗。
他要知道，那个“抹除”的界限，究竟在哪里。
他来到橱窗前，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张模糊的照片上。
那团人形的污迹像一道丑陋的伤疤，烙在原本和谐的画面上。
几个学生路过，他们的目光扫过明显不对的照片，却未有任何一丝多余的目光停留。
仿佛苏尧的位置本来就应该是模糊的。
一阵苦涩在苏尧心中泛起，但这苦涩之下，却有什么东西正在凝固、变硬。
“呵，下马威吗，那你赢了。”
他对着橱窗，也对着那个存在，低声说道。
“但是这样的世界，我不喜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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