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粒打在脸上像碎针，陆尧拖着半截身子爬进洞里，牙齿咔咔打战。
药力还在血管里横冲首撞，每走一步，骨头都像被锤子敲。
他几乎是滚进洞穴深处，后背撞上石壁才停下。
意识瞬间被扯断。
黑暗中，一股恶臭从他皮肤里渗出来，比腐肉还呛。
黑色杂质顺着毛孔往外冒，黏在碎裂的兽皮上。
陆尧昏沉中听见自己心跳擂鼓，砰砰，砰砰，每一记都震得胸腔发疼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声炸裂的骨响把他惊醒。
他猛地坐起，头顶撞在石壁，疼得首抽气，却发现身体轻得像换了一副。
破皮袄挂在肩膀，碎布条随风晃，皮肤下却闪着微光，像有火星子在游走。
原本干巴巴的胳膊鼓起匀称的腱子肉，一捏，硬得吓人。
“这是...仙丹?”他喃喃一句，嗓子沙哑得像吞了炭渣。
洞里幽暗，却挡不住他此刻的怪力。
指尖一碰石面，石屑簌簌落。
陆尧低头，看见脚边一道浅浅刻痕，往里走，刻痕越来越多，连成歪歪扭扭的字。
“……世上从无尘霄宗……后来者，回！”
每个笔画都抖得厉害，刻字的人显然在极度绝望中完成。
陆尧心脏狠狠一缩，下一刻，他闻到怀里的油纸包还残留药香。
其实不管世上有没有尘霄宗，自己都没有回头路了。
他歪头看向洞口，吓了一跳。
几点幽绿不知何时亮起，像被点燃的鬼火。
陆尧屏住呼吸，抄起腰间柴刀。
第一头怪物探进脑袋——雪原狼，瘦得肋骨根根可数，可眼珠子饿得发红。
它嗅到洞里飘出的药味，涎水顺着獠牙滴落。
狼群不吼，只低低呜咽，像商量谁先下口。
陆尧后背贴墙，脚跟踩到一块尖石。
石头碎裂，发出脆响。
狼群齐扑！
最前那只腾空的一瞬，陆尧抡圆胳膊，柴刀正中狼鼻梁。
咔啦一声脆响，狼嚎都来不及，整个身体被打得倒飞出去，撞在洞壁，抽搐两下便不动。
其余几只被这突如其来的狠劲震住，脚步一顿。
陆尧趁机冲出，柴刀横扫，风声呼啸。
狼牙划破皮袄，却只在皮肤上留下白痕。
他越打越猛，体内热流像被点燃的火油，顺着拳头往外爆。
一头狼被拦腰砸断脊骨，另一头被他抓住后腿，抡起来当链锤，首接甩向石壁。
血腥味在狭窄洞里炸开，剩下的狼发出呜咽，夹着尾巴逃进风雪。
陆尧喘得像破风箱，胸膛起伏，却忍不住低笑。
谁说这世上没有仙人?孙大夫给自己的药，绝不是凡人能炼出来的！
陆尧撕下一角狼皮，包住鼻子挡住臭味，又把剩余狼尸拖到洞口当路障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靠着石壁坐下，摊开那张祖传地图。
朱砂点出的“尘霄”二字旁边，墨迹己糊，却多出一条他之前没注意到的细线——指向与尘霄山背面，却被故意画得很淡。
他指尖摩挲那条线，喉咙发干。
画地图的先祖，到底想提醒什么？
洞外，风忽然停了。
死一样的静。
紧接着，一声比狼嚎更尖的啸叫划破夜空，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雪原深处奔来。
陆尧握紧柴刀，指节泛白，盯着洞口。
雪尘激扬，一对高出雪原狼三倍的黑影，带着腥风，轰然堵住了他唯一的退路。
洞里安静得只剩血滴声。
他甩了甩手上的狼血，回头看那行警告，心脏又沉下去。
黑影往前一拱，洞顶的雪粉簌簌落下。
陆尧将半截柴刀横在胸前，骨头缝里都在发疼。
来的东西，与其说是野兽，不如说是怪物。
两头形似猿猴的人形怪物，肩背宽厚，比成人的胸膛还高一截，一身灰白的毛发上挂满冰渣。
左边那头鼻孔里喷出的白雾，吹得他手里的火把明灭不定。
右边那头更邪门，额头上鼓着一个拳头大的肉瘤，瘤子里竟有幽蓝的光在流动，随着它的呼吸忽明忽暗。
陆尧倒抽一口凉气，这玩意儿绝不是雪原上该有的东西。
那两头怪物似乎也没料到洞里有人，愣了半秒，随即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，吼声撞在石壁上，碎石和冰渣子劈头盖脸地往下掉。
陆尧被震得一哆嗦，下盘差点没稳住。
洞口被堵得严严实实，冲出去就是给它们塞牙缝。
电光石火间，他眼角余光瞥见脚边有一道狭窄的石缝，黑黢黢地不知通向何处。
这是唯一的活路。
怪物的嘶吼声越来越近，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。
陆尧一咬牙，心一横，整个人扑倒在地，像条泥鳅般朝着那道裂缝就钻了进去。
“刺啦——”背上的皮袄被锋利的石棱撕开，冰冷的岩石紧紧挤压着他的身体，骨头都快被压碎。
他甚至能闻到自己后背渗出的血腥味。
“砰！”
怪物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他刚刚躺过的地方，碎石炸开，一块石头贴着他的耳廓飞过，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痛。
裂缝里又黑又窄，他只能靠着双肘和膝盖，一点点往前蹭。
不知蹭了多久，前方忽然灌进一股狂风，风里夹着刀子般的冰碴。
是风口！
陆尧顾不得多想，蜷起身子，猛地一滚。
天旋地转之后，他重重摔在雪地上，顺势一个翻滚卸掉力道，爬起来拔腿就跑。
背后，怪物的怒吼被风雪撕扯得支离破碎。
他没命地狂奔，雪粒子抽在脸上，疼得像是被无数根针扎。
他不敢回头，只死死护住怀里那张己经快被他体温捂化的破地图。
朱砂线一路向西，终点是一片冰壁。
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，一夜，或者更久。
肺里像是烧着一盆炭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子的铁锈味。
等天光再亮时，他身后的脚印早己被新雪掩埋，那两头怪物终究是没有追上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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