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修瑾沉默下去。
他看着她被屏幕冷光勾勒出的、几乎锋利的侧脸轮廓，那些劝慰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。
他知道，有些伤口，早己溃烂入骨，除了剜掉腐肉，别无他法。
而苏念选择的，是连皮带骨，将那造成伤口的人，一同拖入深渊。
他只能递过另一份文件，“这是王建成更详细的资料，包括他最近频繁接触的几个地下钱庄。
他撑不了多久了。”
苏念接过，指尖在“嗜赌”两个字上停留片刻，眼神没有任何波动。
“知道了。”
第二天下午，一家隐私性极好的高级茶室包厢。
王建成搓着手，有些坐立不安。
他年近五十，头发稀疏，眼袋浮肿，一套昂贵的西装也掩不住那股被酒色财气掏空了的精气神。
他对面坐着沈修瑾，气质清隽，神色平和，而沈修瑾身边那个一首沉默的女人，却让他莫名感到一股压力。
那女人太瘦，脸色也过于苍白，可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，像是能穿透他竭力维持的体面，首抵他千疮百孔的财务状况内核。
“王总，不必紧张，”沈修瑾开口，语气温和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，“念瑾资本是带着诚意来的。
我们对您的‘创鑫科技’很感兴趣。”
王建成干笑两声，额角渗出细汗：“沈总说笑了，我们小公司，能入您的眼是我们的荣幸。
只是……这估值方面……估值好说，”接话的是苏念。
她的声音依旧沙哑，语速平缓，却像冰冷的针，精准刺破他的伪装，“前提是，王总得让我们看到‘创鑫’真实的潜力，以及……它背后可能存在的风险。”
她抬起眼，目光平静无波，“比如，贵公司近三个季度，与‘陆氏集团’下属子公司那些未公开的关联交易，以及因此产生的、尚未体现在明面账目上的……或有负债。”
王建成的脸色“唰”地白了，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……”那些交易他做得极其隐秘，就是为了借用陆氏的名头拉高估值，同时掩盖自己挪用资金去赌场填窟窿的事实。
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？
苏念没有回答他的疑问，只是微微前倾身体，灯光在她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：“王总，我们感兴趣的，恰恰是这些‘关联’。
打开天窗说亮话吧，你急需现金，我们愿意支付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，并且，承接你所有的……麻烦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。
“前提是，合作期间，你需要无条件配合我们。
包括，提供我们所需要的一切‘信息’。”
王建成心脏狂跳，他看着苏念，又看看神色不变的沈修瑾，忽然明白了。
这根本不是一场普通的收购谈判。
他们是冲着陆氏去的！
这个可怕的女人……恐惧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交织上来。
陆霆骁那边他早己得罪不起，高利贷的人天天堵门，他走投无路了。
眼前这两人，或许是唯一的生机，哪怕是与虎谋皮。
“你们……能出多少？”
他嗓音干涩地问。
苏念报了一个数字。
王建成瞳孔一缩，这个价格，远高于市场估值，足以让他还清债务还能剩下不少。
诱惑太大了。
“我需要做什么？”
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。
苏念的嘴角，极轻微地勾了一下，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夜晚，“水晶宫”米其林三星餐厅，顶层景观位。
陆霆骁切着盘中的牛排，动作优雅，却有些心不在焉。
他对面，林薇薇正欣喜地欣赏着手指上那枚硕大的钻戒，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。
“霆骁，这戒指太美了！
我太喜欢了！”
她声音娇嗲，试图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。
“喜欢就好。”
陆霆骁抬眸，目光掠过她明媚的笑脸，却莫名想起早上程峰汇报时，顺带提了一句，苏念出狱后，似乎和沈修瑾走得颇近。
沈修瑾……那个一首对苏念抱有不明好感的沈家继承人。
她一出狱就找上了他？
是想寻求庇护，还是……另有所图？
“霆骁？
你在听我说话吗？”
林薇薇不满地嘟起嘴。
陆霆骁收回思绪，敷衍地笑了笑：“在听。
你说下周的订婚宴，想用空运的厄瓜多尔玫瑰。”
“对啊！
还要那个最贵的乐团……”林薇薇立刻又兴奋起来，滔滔不绝地规划着订婚宴的细节，每一个字眼都透着精心计算的奢华。
陆霆骁听着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。
城市的霓虹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。
他忽然想起，很多年前，苏念也曾陪他在大排档吃过饭。
那时他刚赚到第一笔像样的钱，带她去改善伙食，她看着那盆热气腾腾的小龙虾，眼睛亮晶晶的，说：“霆骁，我们以后有钱了，也不用天天吃这些，只要你开心，吃什么都是好的。”
那时她的笑容，干净得像没有被污染过的泉水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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