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病房消毒水的气味像浸了冰的棉花，堵得林薇鼻腔发闷。
她躺在306床的硬板床上，盯着天花板上缓慢转动的吊扇——金属叶片边缘缠着几缕发黑的头发，随着扇叶转动，那头发竟像有生命般，一点一点往下垂。
“叮铃——”床头的呼叫铃突然响了。
林薇猛地坐起身，护士站的方向本该亮着的白炽灯，此刻却一片漆黑，只有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，泛着渗人的绿光，将走廊里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她伸手去按铃，想让护士过来查看，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的黏腻——不是床头柜上的水杯，是从枕头底下渗出来的，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床沿往下滴，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血珠。
这时，隔壁305床的帘子突然被风掀起一角。
林薇下意识瞥过去，看见一个蜷缩的身影裹在白被单里，脚踝露在外面，皮肤青得像陈年的蜡。
可她明明记得，下午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时，还说305床空了快半个月，要等明天新病人来。
被单下的“人”动了。
不是翻身，是缓慢地、一点一点地往她这边转。
林薇的呼吸瞬间卡在喉咙里——那“人”转过来的不是脸，是后脑勺，密密麻麻的黑发里，竟嵌着一只圆睁的眼睛，虹膜上印着模糊的数字：306。
呼叫铃还在响，声音越来越尖，像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。
林薇想逃，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，她低头，看见一只枯瘦的手正从床底伸出来，死死攥住她的病号服下摆。
那只手的指甲缝里沾着暗红的血痂，和枕头下的液体一模一样。
“该换药了。”
沙哑的声音突然贴在耳边响起，林薇的脖子僵得像块石头。
她慢慢转头，看见护士站的黑影里，走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人。
那人的白大褂上沾着大片深色污渍，口罩拉到下巴，露出半张没有嘴唇的脸，牙齿上还挂着几缕黑发——正是吊扇上缠着的那种。
“你不是李护士。”
林薇的声音发颤。
下午给她打针的李护士，嘴角有颗小小的痣，笑起来会弯成月牙。
“李护士？”
那人笑了，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，“她今晚接了305床的呼叫铃，没回来。”
天花板的吊扇突然加速，那些黑发猛地往下坠，像无数根细针，朝着林薇的脖子缠过来。
她挣扎着往后缩，却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。
杯子摔在地上，水渍里，竟飘着一张泛黄的病历单。
林薇颤抖着捡起病历单，上面的名字栏赫然写着“林薇”，年龄、性别都和她分毫不差，只有死亡日期那栏，用红笔写着：昨天。
“你早就该来了。”
无唇护士慢慢走近，手里拿着一支装满暗红液体的注射器，“306床的老住户，上周就走了，现在该你替她了。”
床底的手突然用力，将林薇往床底拽。
她看见床底下堆满了白被单，每一张被单里都裹着蜷缩的身影，而那些身影的脚踝，全是青灰色的。
最里面那张被单上，还放着一个熟悉的护士帽——帽檐上，别着李护士那颗月牙形的痣。
吊扇上的黑发终于缠上了林薇的脖子，勒得她喘不过气。
她最后一眼看见的是，愚无唇护士举起注射器，针尖对准她的手臂，而注射器写着“306床，换药”。
走廊里的安全出口灯闪了闪，彻底灭了。
306床的呼叫铃还在响，只是这一次，再也没有人会去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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