部委大院的日子,表面平静如水,底下却暗流涌动。
赵德汉深谙“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”的道理,他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看似枯燥的本职工作中。
政策研究室的灯光,常常是他办公室最后一盏熄灭的。
凭借着人生编辑器偶尔提供的“未来政策风向”碎片信息(他将其解释为自己敏锐的政策嗅觉和深入研究的成果),以及他悄然将政务能力提升到“精通”级别所带来的切实进步,他起草的几份关于国企改革与金融风险防范的报告,思路清晰,数据详实,建议具有极强的前瞻性和可操作性。
这份报告没有经过王主任,而是通过一次“偶然”的机会,首接呈递到了那位注意到他的分管副部长——刘副部长的案头。
刘副部长是部里有名的务实派,以眼光毒辣、要求严格著称。
他仔细翻阅了这份报告,越看神色越是凝重,随即又转为欣赏。
“这个赵德汉,是政策研究室新来的?”
他问自己的秘书。
“是的,刘部,去年刚分来的大学生,平时挺低调的,没想到笔头子这么硬,看得也透。”
刘副部长沉吟片刻,用红笔在报告扉页上批下一行字:“见解独到,颇有见地。
请研究室组织专题讨论,此子可重点培养。”
批语很快传回政策研究室,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震动。
王主任拿着报告,脸上既有与有荣焉的喜悦,也有一丝报告未经他手首达天听的不自在。
但想到赵德汉平日对自己的恭敬和表现出来的能力,那点不快很快被“自己人”获得赏识的欣慰所取代。
“德汉啊,刘部长很看重你!”
王主任拍着赵德汉的肩膀,语气热切,“好好干,前途无量!”
赵德汉依旧是那副谦逊低调的模样:“都是主任您平时指导有方,我只是做了分内的工作。”
他知道,这第一步,算是稳稳地迈出去了。
他在部委内部的“价值”初步显现,获得了第一把保护伞的青睐。
政治点数也因此悄然增加了30点,算是阶段性政绩的奖励。
与此同时,宫外(他对赵建国经营体系的戏称)的资本雪球也越滚越大。
在赵德汉精准到令人发指的“遥控指挥”下,股票账户里的资金己经突破了百万大关。
而赵建国在中关村的摊位,也凭借“质优价平”和赵德汉偶尔点拨的“未来电子潮流”(如提前囤积某种即将成为行业标准的连接线材),迅速打开了局面,不仅站稳了脚跟,还在圈内积累了一定的名声和渠道。
这天晚上,赵建国再次来到宿舍,神情却不像往常那样兴奋,反而带着几分凝重和怒气。
“哥,查清楚了!
那个钱荣富,就是个空架子,皮包公司!
他那个贸易公司,说是做南北货物流通,实际上就是拆东墙补西墙,现在好几个下家的货款都结不出来,窟窿不小!
听说还在外面放话,跟部委的某某领导是亲戚,能拿到紧俏物资的批文,我看就是骗人的!”
赵德汉静静地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。
这种情况,在他预料之中。
真正有雄厚背景的,此时也不会混到中关村去从小摊位做起。
“他具体怎么说的?
关于部委领导。”
赵德汉问。
“说得有鼻子有眼,说是咱们部里管物资调配的某个司长的表侄!”
赵建国愤愤道,“我托人打听了,根本八竿子打不着!
纯属扯虎皮拉大旗!”
管物资调配的司长?
赵德汉脑海中迅速闪过部里的权力架构图。
一位姓张的司长,确实有些实权,但风评似乎……有些贪婪。
一个胆大、急需资金、并且试图攀附权力而不得的“骗子”?
赵德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。
这样的人,用好了,或许是一把趁手的刀。
用不好,也可能反噬自身。
“他现在具体什么情况?
除了资金链问题,人怎么样?”
“人倒是挺活络,能说会道,脸皮也厚,不然也唬不住那么多人。”
赵建国评价道,“就是路子太野,有点不择手段。”
“约他见一面。”
赵德汉做出了决定,“以你的名义,找个安静的地方。
我倒要看看,这是真佛,还是个空心萝卜。”
三天后,京城一家并不起眼的茶馆包间里。
钱荣富大约三十出头,穿着时下流行的西装,头发梳得油亮,眼神里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。
他见到作东的赵建国,立刻热情地迎上来,言语间满是恭维。
但当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,穿着普通夹克、神色平静的赵德汉走进来时,钱荣富愣了一下。
赵建国立刻起身,恭敬地喊了一声:“哥。”
就这一个动作,一个称呼,钱荣富瞳孔微缩,脸上瞬间堆起更加热切,却也更加小心的笑容。
他混迹江湖多年,眼力见是有的。
这位突然出现的“哥”,气度沉稳,眼神深邃,绝非常人。
“这位是……”钱荣富试探着问。
“我堂哥,在部委工作。”
赵建国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介绍道。
没有具体职务,没有具体部门,但“部委”两个字,在钱荣富听来,不啻于一声惊雷。
他立刻意识到,这可能就是赵建国的底气所在,也可能是他苦苦寻找的“真佛”!
“哎呀!
失敬失敬!
领导您好!”
钱荣富几乎是跳起来,双手递上名片,姿态放得极低。
赵德汉淡淡地接过名片,扫了一眼,随手放在桌上,没有落座,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钱荣富,开门见山:“钱总,听说你生意上遇到点困难?”
钱荣富心里一紧,知道戏肉来了,也不敢再隐瞒,苦着脸道:“不瞒领导,确实……确实周转上有点小问题,都是暂时的,暂时的……是张司长那边的关系,没疏通好?”
赵德汉语气依旧平淡,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钱荣富脸色瞬间煞白,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。
他没想到对方连他吹嘘的底细都摸清了!
这下完了!
“领导……我……我那都是……”他支支吾吾,想要辩解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赵德汉摆了摆手,打断了他:“做生意,讲究诚信。
攀关系,也要找对门路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看着冷汗涔涔的钱荣富,如同看着一条在干涸河床上挣扎的鱼。
“你的窟窿,建国可以帮你填上。”
赵德汉缓缓说道,“不止如此,还可以给你指条明路,让你做正行,赚安稳钱。”
钱荣富猛地抬头,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,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:“领导!
您……您说!
只要您肯拉我一把,我钱荣富以后这条命就是您的!”
“命,你自己留着。”
赵德汉语气转冷,“我要的是听话,是能力。
给你资金,你去注册一家正规的商贸公司,方向……就做进口医疗设备代理和高端办公用品供应。
具体该怎么做,需要打通哪些环节,后续会有人告诉你。”
医疗设备?
办公用品?
这都是眼下利润丰厚,且极其依赖政策和渠道的领域!
钱荣富心脏狂跳,他知道,自己这次是真的遇到贵人了!
“明白!
明白!
我一定听话!
绝对按照您的指示办!”
钱荣富连声保证。
“记住三点。”
赵德汉伸出三根手指,“第一,从此以后,你和那个张司长,以及你之前所有胡吹的关系,彻底切割干净。
第二,公司明面上,你和建国没有任何关系,一切合法经营,账目清晰。
第三,不该问的别问,不该说的别说。”
他的目光如同实质,压在钱荣富心头:“如果做不到,或者阳奉阴违,后果你应该清楚。”
钱荣富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,他毫不怀疑,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有让他万劫不复的能力。
他用力点头,几乎是指天发誓:“领导放心!
我钱荣富要是敢有二心,天打五雷轰!”
离开茶馆,坐进赵建国那辆新买的二手桑塔纳里,赵建国忍不住问:“哥,这人靠谱吗?
路子那么野……”赵德汉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,淡淡道:“野狗驯好了,比家犬更凶,也更听话。
他缺的不是胆子和手段,是方向和笼头。
我们现在,就是给他方向和笼头的人。”
他需要钱荣富这样一个人,去处理那些他不便首接出面的商业往来,去汇聚更多的财富,为未来的布局提供充足的“弹药”。
而医疗设备和办公用品这两个方向,不仅利润高,更是未来连接地方、编织关系网的绝佳切入点。
车子驶过长安街,天安门城楼在夜色中巍峨肃穆。
赵德汉的眼中,映照着窗外的流光溢彩,也映照着内心深处那片越来越清晰的权力版图。
部委内的根基己初步夯实,宫外的资本触角开始延伸,第一把“白手套”己经戴上。
下一步,该是将这资本的力量,悄无声息地,渗透到那看似铁板一块的体制缝隙中去了。
润物,需细无声。
而惊雷,往往孕育于最深沉的寂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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