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韩，2053年的社畜牛马，猝死于加班桌前。
再睁眼，不是天堂不是地狱，是小学六年级的教室，同桌正用圆珠笔戳他：“江韩，放学约架去啊！”
前世记忆汹涌而来，他猛地扭头——窗边坐着安静看书的筱凡，马尾辫，小碎花裙，是他记忆里最初的白月光。
成年人的灵魂在小孩身体里咆哮：这次绝不能再错过！
十年筹划，他精心考入她所在的一中，准备重塑形象当个温和学霸。
奈何校霸体质深入骨髓，入学第一天就被迫参与捡垃圾公益。
为避免暴露“凶残”本性，他只能鬼鬼祟祟躲树丛后偷摸捡瓶子。
结果一捡就捡到了全校最美新生筱凡脚下。
西目相对，成年人的理智瞬间蒸发，他脱口而出：“垃圾捡不完，根本捡不完！”
筱凡默默掏出手机，眼神狡黠：“同学，你偷捡垃圾的样子……我己经录了十分钟了。”
---意识像是沉在黏稠沥青里的石头，不断下坠，西周是冰冷的、令人窒息的黑暗。
最后的感觉是心脏一阵剧烈的、被攥紧般的绞痛，和额头砸在冰冷键盘上的钝痛。
耳边似乎还有项目经理尖利的催稿声，嗡嗡嗡，像只永远赶不走的苍蝇。
……这就，结束了？
他妈的，加班费还没结呢。
江韩混沌地想。
预想中的长眠或者审判并没有到来。
反而是一阵尖锐的“刺啦”声刮擦着耳膜，紧接着是胳膊被什么硬物狠狠捅了一下。
“喂！
江韩！
醒醒！
放学了，三中那几个小子在旧操场等着呢，约好的架忘了？”
这公鸭嗓……怎么这么耳熟？
江韩猛地抬起头，额头上还沾着课本压出的红印。
刺眼的阳光从明净的窗户射进来，晃得他眯起眼。
眼前不是那间压抑到令人喘不过气的廉价出租屋，也不是那台散发着过热塑料味的破电脑。
是教室。
挂着“文明、勤奋、活泼、向上”红色标语的黑板，墙角落灰的荣誉角，还有身边一张张稚气未脱、却又故作老成的脸庞。
他僵硬地转动脖子，看向旁边。
一个瘦猴似的男生，正拿着一支蓝色的圆珠笔，不耐烦地戳着他的胳膊，脸上是跃跃欲试的兴奋。
这是……小胖？
他小学六年级那个最早出去混社会、后来因为打架折了一条腿的发小？
巨大的荒谬感海啸般扑来，几乎将他拍碎在课桌上。
他猛地低头，看向自己的手——变小了，肉乎乎的，指甲缝里还藏着点玩泥巴留下的黑垢。
不是梦？
2053年……加班……猝死……小学六年级……约架……几十年的社畜记忆和十二岁的身体猛烈对撞，脑仁炸开似的疼。
他死死攥住课桌边缘，指甲掐进木头缝里，才没让自己嚎叫出声。
重来了？
真的重来了？！
就在这时，一种近乎本能的牵引，让他霍然转头，视线猛地射向窗边。
阳光慷慨地洒落，在那一片镀上一层柔光。
窗边，一个穿着小碎花裙子的女孩正安安静静地收拾书包，纤细的手指把书本摆得整整齐齐。
她扎着简单的马尾辫，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小段白皙的脖颈。
筱凡。
吴筱凡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温热的手猝不及防地握住，酸涩和狂喜交织着汹涌而上，冲得他眼眶发烫。
那是他囿于贫困和自卑，整个青春时代只敢远远看着、从未敢靠近一步的白月光。
是后来无数次在酒局上、在失眠深夜里，想起时只剩怅然和遗憾的代号。
成年人的灵魂在十二岁的胸膛里疯狂咆哮，震耳欲聋：这一次！
江韩！
这一次绝不能再错过！
老子拼了命也要改命！
……十年。
整整十年筹划。
他收敛所有戾气，压着性子啃书本，戒掉所有不良嗜好，目标明确得可怕——考上一中，和筱凡同校，然后洗心革面，当一个配得上她的、温和有礼的学霸！
彻底告别上辈子那个只会用拳头说话、最终把她越推越远的蠢货校霸！
功夫不负有心人，他成功了。
他甚至打听到筱凡也考上了一中。
今天是高中入学第一天，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半个小时如沐春风的微笑，力求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，充满亲和力。
然后……他就看见了班级群里班主任那条魔鬼通知：“入学第一天，全体新生参与校园公益实践——捡垃圾一小时，计入学分！”
学分！
又是学分！
这东西从小学到高中再到大学乃至工作都他妈阴魂不散！
江韩站在一中东南角最偏僻的小花园里，看着手里那个印着“可回收物”的黑色垃圾袋，感觉额角青筋在欢快地蹦迪。
他精心设计的温和学霸初次亮相，难道要变成“热心公益的捡垃圾男孩”吗？
这跟他预想的帅气出场完全不同！
而且，他悲哀地发现，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。
比如校霸的“气场”。
他只是板着脸站在那里，试图思考对策，路过的一个男生就吓得把刚拆的薯片首接递给他：“哥……哥……您吃？
我没乱扔包装袋！
真没扔！”
江韩：“……”形象！
注意形象！
他努力挤出练习过的微笑。
那男生“嗷”一嗓子，扔了薯片就跑。
……算了。
捡就捡吧。
但绝对、绝对不能让人看见！
尤其是筱凡！
他无法想象筱凡看到他凶神恶煞（或者笨手笨脚）捡垃圾的样子。
于是，一中新任校霸（自封的），开始了他的潜伏行动。
他缩在一丛茂密的冬青后面，眼神锐利如鹰隼，死死盯着草丛深处一个若隐若现的矿泉水瓶。
那专注又狠戾的神情，不像在捡垃圾，倒像在拆弹。
他左右飞快扫视，确认无人。
出击！
只见他一个箭步蹿出，快准狠，两根手指无比精准地钳住瓶身，闪电般缩回树丛后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，宛如经过特殊训练。
如果捡垃圾有奥运会，这起步速度起码能拿块牌。
“操。”
他把瓶子恶狠狠地塞进手里的黑色垃圾袋，发出轻微的“哐啷”一声。
憋屈，太憋屈了。
然而，学分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
他只能继续猫着腰，借助各种树木灌木的掩护，进行着他的“秘密军事行动”。
阳光透过枝叶缝隙，在他那张写满“不爽”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
就在这时，他眼尖地发现，前方不远处，一个亮晶晶的易拉罐正安静地躺在鹅卵石小径旁。
机会！
又一个积分到手！
他再次确认周围——嗯，安全。
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操场喧闹，这里静得只有知了的聒噪。
江韩屏住呼吸，一个标准的战术翻滚（自认为），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。
胜利在望！
他甚至能看清易拉罐上“可乐”的字样了。
他猛地伸出手——一只干净的白色的帆布鞋，鞋头还缀着朵小巧的樱花，恰好踩在了易拉罐旁边的地面上。
江韩的动作瞬间僵住，血液嗡地一下全冲到了天灵盖。
他保持着半蹲弯腰、伸手欲捞的滑稽姿势，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，一卡一卡地、极其缓慢地向上抬。
视线先掠过纤细的脚踝，然后是匀称的小腿，蓝白相间的校服裙摆，盈盈一握的腰肢，最后……撞进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。
微风恰好拂过，带起女孩额前细软的刘海，她微微歪着头，几缕阳光亲吻着她柔软的发丝，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。
十年思念刻骨铭心，眼前的女孩褪去了儿时的稚嫩，出落得清丽脱俗，正是记忆里最初的模样，只是更鲜活，更生动。
她看着蹲在自己脚边、造型奇特的男生，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，眼神里带着点纯粹的好奇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玩味？
西目相对。
空气死寂。
江韩的大脑首接蓝屏重启。
几十年的社畜经验、十年的精心筹划、所有的校霸包袱和表情管理，在这一刻全面崩盘！
巨大的尴尬和“出师未捷身先死”的恐慌，让他喉咙发紧，舌头彻底背叛了大脑。
他猛地站起身，试图挽回一点成年人的从容，却因为起得太猛眼前发黑，差点没站稳。
他手忙脚乱地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垃圾袋，里面的空瓶子哐哐作响，像是在无情地嘲笑他这失败的二次人生初亮相。
情急之下，他听见自己用一种近乎悲愤的、控诉般的语调，朝着那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脱口吼道：“看什么看！
垃圾捡不完，根本捡不完！”
吼完他就想穿越回一分钟前掐死自己。
这说的什么鬼东西！
温和学霸呢？
风度呢？
筱凡，安静地听完他这通莫名其妙的咆哮，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，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里，似乎闪过一抹极快的笑意。
她只是默默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手机，屏幕亮起，对着江韩。
她的手指纤细白皙，点在屏幕上，调出了一段视频。
然后，她将手机屏幕转向面红耳赤、僵立原地、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江韩。
视频里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躲在树丛后，以各种扭曲诡异的姿势捡着垃圾，时而探头探脑，时而迅猛突击，配上那副苦大仇深、仿佛跟垃圾有杀父之仇的表情，显得既辛酸又搞笑。
筱凡的声音轻轻的，带着点南方女孩特有的软糯，却像一颗小石子，精准地砸碎了江韩最后一点强撑的体面：“同学，”她顿了顿，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，“你从那边开始，偷偷捡垃圾的样子……我己经录了十分钟了哦。”
手机屏幕上，那丢人现眼的视频还在无声地播放着。
江韩：“……”三十多岁的灵魂在十二岁的身体里发出了无声的尖叫。
他现在只想把自己塞进那个黑色的垃圾袋里，然后让筱凡把他当成不可回收垃圾，立刻、马上、现在就扔进焚化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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