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恒又梦见了那片破碎的星河。
无尽的虚空中，曾被他踩在脚下的三千大道法则链条寸寸崩裂，化作流萤般的残光。
他端坐于早己冰冷的白玉帝座之上，看着亲手建立的仙宫神阙在混沌乱流中化为齑粉。
亿万年的修行，万劫不灭的仙体，都抵不过那最终的寂灭。
没有不甘，没有愤怒，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，仿佛看了一场过于漫长且乏味的戏剧，终于等来了落幕。
“滴滴滴——滴滴滴——”刺耳的闹钟声撕裂了宇宙崩塌的宏大寂静。
林恒睁开眼，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星辰陨落的轨迹，耳边却己是属于21世纪的出租屋的嘈杂。
他关掉手机闹钟，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，抓了抓有些凌乱的黑发，露出一张俊朗干净的脸庞。
镜子里的人一米八的个子，身形清瘦，黑发黑眸，除了眼底那一丝挥之不去的、仿佛没睡醒的慵懒，看起来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应届毕业生。
唯独那双眸子，在偶尔聚焦的瞬间，会深邃得像是盛着万古星夜的古井，倒映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与淡然。
“又是被KPI追杀的一天啊。”
他轻声叹了口气，语气里听不出是抱怨还是自嘲。
作为曾经的至尊仙帝，他厌倦了执掌乾坤、言出法随的日子。
重生在这个灵气复苏、科技与修仙并存的新世界后，他果断隐藏了所有气息，只想体验一番前世从未有过的平凡——朝九晚五，通勤打卡，领着微薄的薪水，为房租和水电发愁。
这种“活着”的实感，远比端坐云端有趣。
他换上衬衫西裤，走上街头。
灵能悬浮车在半空的轨道上无声滑过，带起一阵微风。
街边的全息广告牌上，正循环播放着“回春堂最新款筑基丹，买三赠一”的促销信息。
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，脚踩着飞剑滑板，嬉笑着从他身边掠过，险些撞到他手里的煎饼果子。
林恒对此早己见怪不怪，侧身避过，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早餐。
这个世界，人人渴望修炼，向往飞天遁地、寿元绵长。
而在他眼中，这些所谓的金丹、元婴，不过是浩瀚修行路上的萤火，脆弱而短暂。
他走进一座名为“天道集团”的摩天大楼。
作为业界龙头，这里汇聚了无数修仙精英。
而他，林恒，只是数据部一个毫不起眼的实习生，一个在所有人眼中靠着不明关系才进来的“关系户”。
“哟，林大关系户，今天又踩点啊？”
一个声音从旁传来，带着几分尖锐的调侃。
林恒循声望去，是隔壁工位的王琳，一个踩着灵能高跟鞋、妆容精致的筑基期修士，也是部门的卷王。
他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，回以一个无害的微笑，并未接话。
争辩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事情之一，而他，最怕麻烦。
然而，就在他坐到自己工位上，准备开始例行摸鱼的一天时，他那双慵懒的眸子不经意地瞥向大楼顶端——总裁办公室的方向。
那里，一缕微不可察的、却异常纯粹古老的能量波动，一闪而逝。
林恒脸上的笑容，第一次有了些微的凝固。
这股气息……似乎有些熟悉。
那丝气息转瞬即逝，快得像个错觉。
林恒在自己那浩如烟海的记忆里检索了零点零一秒，便果断放弃了。
太累了。
想不起来就算了。
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，公司倒闭了……正好换个地方继续摸鱼。
他现在只是个实习生，操心总裁级别的能量波动，属于严重超纲。
他脸上的僵硬迅速融化，重新挂上那副万事不愁的慵懒笑容，仿佛刚才的惊鸿一瞥从未发生过。
开机，登录公司内部的“周天星辰大阵”数据监控系统，屏幕上立刻铺满了密密麻麻、不断跳动的符文和灵力曲线。
这是数据部的核心工作——监控并维护集团旗下各条灵脉的数据流稳定。
这项工作在旁人看来枯燥且责任重大，但在林恒眼中，其原理简单得如同呼吸。
他熟练地将监控界面最小化，只留一个预警弹窗在角落，然后点开了一个名为“灵宠之家”的论坛。
屏幕上，一只毛茸茸的、长着三条尾巴的灵猫幼崽正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，蠢萌得恰到好处。
林恒看得津津有味，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。
比起推演大道法则，还是看猫片更能抚慰人心。
“小林啊，别老盯着屏幕，对神识消耗大。”
一个热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一个保温杯轻轻放在他桌上，“这是芬姨泡的枸杞灵茶，明目的。”
林恒听到动静，不动声色地用快捷键将论坛页面切换回工作界面。
来人是部门的老员工王淑芬，一个热心肠的办公室大妈。
她瞥了眼林恒屏幕上“复杂”的数据流，满意地点点头：“年轻人就是要肯钻研，好好干，转正就有希望了。”
林恒一边道谢，一边拿起保温杯。
“谢谢芬姨。”
他拧开杯盖，一股混杂着枸杞和淡淡灵气的热浪扑面而来。
他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，目光无意识地又向上瞟了一眼。
那个方向，似乎比屏幕上打滚的猫崽子要麻烦得多。
还是算了。
他收回视线，继续津津有味地研究起“三尾灵猫的科学喂养与撸毛指南”。
毕竟，准时下班才是实习生的第一要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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